經和好教育和平

一、

世界公民們！人類正朝著什麼方向進行呢？敢請大家在這一九七○年即將開始的時期，對這問題略加考慮！對這問題，今天可以來一個整體的展望和預卜。人類是在朝向更加征服世界的路邁進的。思想、研究和科學是人類征服世界的嚮導，工作、器械與技術是這奇偉事業的完成者。而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麼？為了使人類生活更美滿、更長遠。人類所追求並真的獲致者是現世生活的美滿。但須注意：美滿的生活，除非普及於全人類並包容一切人，則不可能真的美滿。因此，人類的趨向是將進步的恩澤擴展至各民族，是統一，是正義，是平衡，是我們稱之為和平的至善。

人們即使幹著破壞和平的勾當，仍然神往於和平，而且「有人尚在為和平而戰鬥」（註1）！和平是人類今生不得不趨向的宗旨，是人類進步的目標，是現代文明為之全力奮鬥的終點（註2）。為此我們今天再次傳報和平。和平是我們對人類未來所祝望的最佳福祉。祝你們一九七○年的人們和平！我們傳報的和平對有意透視其即將開始的未來旅途者，猶如一個支配人類有意識生活的觀念。我們所以再度傳報和平者，就因為和平在不同觀點下，是現代社會正常發展與進步的原始與終極。首先，和平是發展的原始，意即條件。就如一部機器，除非所有機件與設計者腦海中的圖案完全符合，則不可能發揮作用；同樣，人類如事先沒有和平所帶來的固有平衡，則其發展不可能有效而和諧。和平是一個指導人類進步的觀念，一個真實無偽而多產的觀念，是我們賴以改善生活並創造較好歷史的觀念。其次，和平又是進步的終極，意即是我們人類此外在世界替我們服務，並依循反映正義與幸福的原則，而改進社會組織，所做往往非常吃力而痛苦的奮鬥的結果。

二、

我們堅持：和平是人類理想生活的實現。但須注意：和平並非一個一度獲得而永不復失的靜止狀態，並非一個不在動搖的安寧。奧斯定對和平下的著名定義是：秩序的和諧（註3）。但如我們對秩序二字只具有一個抽象觀念，而未

曾想到：人類秩序與其說是一個靜的狀態，毋寧說是一個動的物事，則我們錯懂了奧斯定的意思。因為秩序更繫乎創造並享用秩序的人們的良心和意志，而不怎樣在乎有利於秩序的情勢。老實說，為使秩序真是「人的秩序」，必須常常加以完成，必須不斷產生、不斷演進。意思是說，秩序就如飛機，要想使它的飛行保持平衡，時時要靠引擎的推動；同樣，秩序全在人們所有進步的活動。

我們所以如此措辭者，是因為我們的言論特向青年人而發。朋友們！每逢談到和平，我們向你們提議著，並非一個可恥與自私的「無所事事」。和平並非要人們享受的物事，而是人們的創造的物事。和平並非一個業已抵達的終點，而是人人應時時嚮往的、更為崇高的目標。和平並非一個令人昏昏欲睡的思想，而是一個倫理學觀念。這觀念要人人負責公共福利，要人人致力於關係人類命運的偉業。

人如有意再三思索，有意深入地理解這信念，必將獲致許多發現。必將發現迫不及待的重要工作便是革新的駕馭世界的觀念，必將發現有關武力的許多觀念，至少一部份，由於他們是有欠普遍的、狹隘的、自私的、因而是虛妄的；必將發現只有一個基本上真實無偽和完美無缺的觀念，即普及於整個人類的博愛，亦即和平；必將發現這個觀念極其簡單同時又非常困難。由於人是為了有所愛並為了生活於和平中的而受造的，故云博愛與和平是極其簡單的。但又非常困難的。試想，被捲入鬥爭、自私及怨恨漩渦中的現代人，怎會有愛？怎會將自己的愛提昇至博愛的崇高境界？博愛的思想怎會打進他們的腦海中？誰能肯定自己心內有愛？有愛整個人類的愛？有愛正在形成中的人類的愛？有愛未來人類的愛？有愛正在進步的人類的愛？有愛真正人類的愛？而所謂真正人類必須是互相團結的。但為促成人類的團結，不得憑恃武力，更不得倚仗自私而剝削他人的經濟算盤，而應通過弟兄般的親睦合作。

三、

於是，那些學和平偉大觀念的人，發現今日需要立即實施是一種革新思想的教育，亦即和平教育。一定，和平萌芽於人的內心。人首先應認識和平，研究和平，熱愛和平，然後應將和平表現於事實上，深刻於人類革新的舉動上，深刻於人類哲學、社會學和政治上。

弟兄們！看！我們對未來的這種展望如何艱鉅！我們要英勇面對這展望的第一項目，以和平教育，教育我們自己！

我們並非不知，這項目表面上如何怪誕不經，如何與現實脫節，與本性的、哲學的、社會的、歷史的現實脫節。（人們說）戰鬥便是法律。戰鬥便是獲致成就的有力手段。而且戰鬥便是正義。戰鬥是無可更動的法律。它出現於人類演進過程的各階段中。現在亦不例外。在經歷了兩次可怕的世界大戰後，宰治世界者仍是戰鬥而非和平。連對暴力亦有人甘作其僕從並獻媚於它。而革命則替任何要求收復其應得的權益者，以及任何從事革新與進步者，加上一個榮譽的頭銜。人們以為，只有武力能為人類未來命運打開一條出路，這是天數使然和無可奈何的。弟兄們！這是我們應予考慮並解決的重大問題。我們並不否認戰鬥可能是必要的，可能是捍衛正義的武器，可能成為一種豪爽的義務。無人否認戰鬥有獲致成就的可能。但我們所強調者，是戰鬥不得成為人類所需要的光明與理想。我們所強調者，是現在時機已至，人類文明應當為不同於鬥爭、暴力、戰亂、征服等的，其他觀念所啟發，已導引世界朝向真的正義及公共福利的目標進行。我們所強調者，是和平並非可恥的懦弱無能；和平應逐漸，可能時，應馬上以道義力量取代粗野的武力；和平應已談商、理智及卓越的道義力量取代武器、暴力、資源及經濟能力所有不幸而又往往是騙人的效率。對他人不在是豺狼和擁有不屈不撓的道義力量，便是和平。這觀念應在今天的世界上佔取優勢。

四、

而且這觀念業已佔到優勢。對現代人為和平所作努力，我們予以熱烈的擁護。他們在全球及現代歷史前，肯定和平為一種處理案件的方法，為一種國際制度，一種誠懇的商談，一種自制精神，在解決地區性及社會性糾紛時的自制精神，一種較諸鎮壓與報復更為榮譽和崇高的手段。某些促使和平取得勝利的重要的問題業經置諸案頭：第一是裁軍，其次是核子武器的限制及有事應訴諸仲裁的建議。還有以合作取代競爭的提案，和如何使不同思想、不同制度的人們和平共處的計劃，乃至有希望可能指定軍費的百分之幾以援助正在發展中的各國。我們還看到，全球人類對恐怖政策、虐待俘虜、施諸無辜民眾的報復和鎮壓、集中營、政治犯的拘留、人質的殺害，如何悲憤填胸。這一切都是非常有利於和平的。整個人類的良心已不再能容忍這類孽行者的武器。

裁判各國、各種族、支派、階級間上存在的不知事件，並非我們的職責。我們的使命是呼籲彼此戰鬥的人們接受和平。我們的使命是提醒人們記起「人人皆兄弟也」的道理。我們的使命是訓示人們互相親愛、言歸於好並以和平教育教育自己。凡推行和平教育者，我們對之表示贊賞、鼓勵，並深寄厚望。今年我們亦促請各私人、各單位及負責輿論的機構、政治人員、教師、美術家尤其青年們，毅然決然朝向導致真的、普遍的文明的大道兼程邁進。人類必須真能慶祝下列聖經預言的兌現：「正義與和平相遇相吻」。

五、

對基督與我們擁有同一信仰的弟兄及子女們！關於上述應教育人們互相親愛、言歸於好及彼此寬恕的義務，我們有意向你們加說一句。我們曾由師傅耶穌接受了清楚的訓示和榜樣。我們向天父祈禱並歌頌：「求你寬恕我們的罪過，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」時，基督便由我們口中取得一種承諾。如同我們的「如」是了不起的一個字。這字建立起一種「等式」。假使這「等式」踐諸實行，則在我們得救的大業上構成一個大幸；如不幸這「等式」不能付諸實施，則可能成為我們喪亡的定讞（參閱瑪十八：21—25）。

宣講福音的恕道，以人世間的政治言之，似乎荒唐。因為這類恕道，在本性制度內有時為正義所不能同意。但由基督徒生活亦即超性生活來說，則絕不荒唐。只是實行起來未免困難而已。世人怎樣結束其衝突？他們最後獲致的和平是如何？現代歷史告訴我們，由充斥著物慾、自大和怨恨的人們所有陰險與狂暴的舌戰中，所產生的結束戰爭的合約，普通是加放於弱者的奴役，和強迫戰敗者接受的作弄。這類合約的結果往往只是戰敗者將其復仇雪恥的計劃暫緩執行，並接受用以掩飾滿懷仇恨者的偽善的和約草案而已。這類往往是偽裝的，因而不穩固的和約，缺乏徹底解決衝突的條件。要想徹底解決問題，戰勝者必須犧牲其既得的利益，使戰敗者感到屈辱與非常不幸的既得的利益；而戰敗者必須具有與戰勝者言歸於好的勇氣。

毫無惻隱之心的和約，何能稱之為和約？滿是報復精神的和約，怎會是真的和約？只有雙方訴諸更為崇高的正義即恕道時，使能使無法解決的糾紛消逝於無形，且能使雙方建立友誼。這課題的確行之維艱，但豈非異常現實而又合乎信友精神的絕妙策略？信仰基督的弟兄和子女們！這是和平教育的高級課題。我們首先要以這課題教育自己！我們要再次恭讀山中聖訓（參閱瑪五：21—26、38—48；瑪六：12、14—15），並設法以言行傳報其內容與普世！

願教宗的祝福賜與你們每一位！

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三十日

教宗保祿六世

註解：

1. 《天主之城》，19：12。

2. 參閱《教會憲章》，36。

3. 《天主之城》，19：13。